冼夫人一身經(jīng)歷過梁、陳、隋三朝,始終維護國家統(tǒng)一和民族團結,促進了嶺南地區(qū)的繁榮與穩(wěn)定,被周恩來總理譽為“中國巾幗英雄第一人”。《隋書·列女傳》與《北史·列女傳》均記載了她的光輝事跡。
▲冼太夫人銅像。(圖片來源:冼太夫人故里文化旅游景區(qū)官網(wǎng))
情在奉國,深識正理
史書記載冼夫人出自“高涼冼氏”,所謂的“高涼”在現(xiàn)今的茂名高州長坡鎮(zhèn)一帶,在以前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古郡縣。而冼氏作為高涼當?shù)氐拇笮?,一直以來便是俚人的首領,為了保持家族的勢力,聯(lián)姻成為了當時重要途徑,于是在冼夫人早年便嫁給了當?shù)馗邲鎏伛T寶,博取了較為深厚的政治背景。
冼夫人積極主動吸收中原文化,倡導俚人“守禮崇信”,禁止部落之間及其對官方的攻擊,結束了征戰(zhàn)不斷的混亂局面。最終在梁武帝大通二年(528年),政府在嶺南設置高州、羅州等州縣時,冼夫人以此為契機,要求朝廷在海南島等地設置崖州,并得到了朝廷的認可。
▲梁朝在嶺南設立的高州、羅州、崖州等。(圖片來源:《中國歷史地圖集》)
梁太清元年(548年)爆發(fā)的侯景之亂,是影響整個南北朝歷史進程的大事件,為冼夫人的崛起提供了契機。廣州都督蕭勃征召兵馬援助建康時,高州刺史李遷仕也蠢蠢欲動,意圖占據(jù)大皋口作亂,為了補充兵力,他征召馮寶前往。冼夫人深諳國家制度,指出朝廷法令,作為刺史不得無故征召太守,而李遷仕此舉無疑是想要騙你去謀反。馮寶不解地問道何故?冼夫人極具洞察性地指出:“李遷仕在被征召前往援助臺城時,故意推脫自己生病不去,現(xiàn)在卻鑄造兵器,聚集人馬,然后召喚你前往,倘若你去便會被留作人質,奪取你的將士,因此你現(xiàn)在應當靜觀事態(tài)的發(fā)展,暫時不要前往。”
等過了幾天后,冼夫人的話得到應驗,李遷仕果然起兵造反,派遣主帥杜平虜兵侵贛石。面對強敵,冼夫人為丈夫出謀劃策,派遣使者以卑躬屈膝的態(tài)度為入侵者送上厚禮,麻痹敵人,使得他們不再防備,從而趁此際一舉殲滅了對方。李遷仕逃跑后,敗守寧都。冼夫人得以帶兵與陳霸先在贛石會和,見面回來后,冼夫人在丈夫馮寶面前盛贊陳霸先,認為他非常得民心,一定能剿滅賊人,應該支持他。
訓導子孫,遵奉朝化
天不假年,馮寶死后,嶺南大亂,冼夫人發(fā)揮自己寬政愛民的本領,將當?shù)刂卫淼鼐袟l。陳永定二年(558年),冼夫人派遣九歲的兒子馮仆率領當?shù)刂T位首領前往丹陽朝見了陳武帝陳霸先,由于雙方過往深厚的交情,馮仆被任命為陽春郡守。后來廣州刺史歐陽紇密謀造反時,勸說馮仆前往高安一同作亂,而馮仆尚在猶豫之中,于是派人問冼夫人的意見,冼夫人說:“我家兩代素來忠于朝廷,不能因為愛惜你就有負于國家?!庇谑前l(fā)兵堅守領域,帶領百越酋長迎接朝廷派來的將軍章昭達,而歐陽紇忽然聽到章昭達到來的消息,頓時驚慌失措,在洭口駐扎軍隊,聚沙石于竹籠以阻官軍。章昭達命士兵銜刀,水中潛行,砍壞竹籠,發(fā)大艦趁流突沖,最終敵軍大敗,章昭達生擒歐陽紇,送到京師,廣州平定。馮仆也因聽從母親的意見,受到冼夫人功勛的蔭蔽,被封為信都侯,加授“平越中郎將”,轉任石龍?zhí)亍;实蹎为毾略t,命使者持節(jié)冊封冼夫人為中郎將、石龍?zhí)蛉?,賞賜鼓吹、旌旗、節(jié)符等于刺史一樣級別的儀仗。
而后馮仆亦死,陳朝滅亡,嶺南諸郡一同加封冼夫人為“圣母”,以她為主,保境安民。等到隋文帝楊堅派大將韋洸安撫南越時,陳朝大將徐璒拒守于南康,韋洸到了嶺南徘徊不敢進入。為了安撫冼夫人,晉王楊廣拿出了冼夫人當年送給陳后主的扶南犀杖以及信件,告訴冼夫人陳朝滅亡了,讓她歸附隋朝。冼夫人看到犀杖,確認陳朝滅亡后,聚集諸位首領整天痛哭,并派遣孫子馮魂率人迎接韋洸。隋文帝楊堅冊封馮魂為儀同三司,冊封冼夫人為寧康郡夫人。
▲隋代嶺南諸郡。(圖片來源:《中國歷史地圖集》)
但隋朝對嶺南的控制并非如此順利,不久番禺人王仲宣就發(fā)動叛亂,將韋洸包圍在廣州城中。冼夫人派遣孫子馮暄率人救援,但馮暄卻因與王仲宣的部將陳佛智交好而按兵不動,冼夫人大怒,派人將馮暄關到州獄之中,另外派遣孫子馮盎出兵斬陳佛智,與鹿愿軍會師一起平定了王仲宣的叛亂。為了避免嶺南再生事端,等到朝廷使者裴矩巡撫諸州時,冼夫人親自披甲乘馬,張錦傘,領彀騎保護裴矩。于是南越諸地方首領如蒼梧的陳坦、岡州的馮岑翁、梁化的鄧馬頭、藤州的李光略、羅州的龐靖等人都來參謁,并在冼夫人命令下,將統(tǒng)管所屬部落歸順隋朝,嶺南地區(qū)再次獲得安定。
封譙國夫人,唯用一好心
隋文帝楊堅聽到消息后對冼夫人的英勇才略十分驚嘆,他下令拜馮盎為高州刺史,赦免馮暄的罪行,并拜為羅州刺史,追贈馮寶為廣州總管、譙國公,冊封冼夫人為譙國夫人,開譙國夫人幕府,置長史以下官屬,給印章,可調動部落六州兵馬,并在危急的時候,準許冼夫人發(fā)動兵馬便宜行事。楊堅還下敕書褒揚了冼夫人,獨孤皇后也將平時穿戴的首飾及一襲宴服賜與了她。于是冼夫人將梁、陳、隋三代所賜的寶物各藏于一庫。每年舉行大會時期擺放在庭中,用以訓誡子孫,要求他們“宜盡赤心向天子。我事三代主,唯用一好心。今賜物具存,此忠孝之報也,愿汝皆思念之?!?/span>
后來番州總管趙訥為官貪虐無度,導致土著部落的人屢有逃亡,鑒于此,冼夫人讓長史張融上書朝廷揭發(fā)趙訥的罪狀。隋文帝派人調查得到趙訥貪賄的證據(jù),將其依法懲處,并降敕委命冼夫人招撫逃亡的人。于是冼夫人帶著詔書親自巡撫各地州縣,所到之處,都歸順朝廷。隋文帝再賜冼夫人臨振縣“湯沐邑”一千五百戶;追贈馮仆為巖州總管、平原郡公。仁壽初年,冼夫人逝世,皇帝賜物一千段,給她加謚號為“誠敬夫人”。
德化四方,家喻戶曉
有關冼夫人形象最早的記載當為《隋書》,而后成書于唐高宗顯慶年間的《北史》,冼夫人的記載則源自李延壽據(jù)《隋書》刊削而成,到了宋朝司馬光在修撰《資治通鑒》亦是剪裁《隋書》,這三種大體構成了早期冼夫人的形象。不過從《隋書》到《北史》再到《資治通鑒》,隨著史家編撰手法與取向的不同,使得冼夫人的形象出現(xiàn)變化。
《隋書》中冼夫人的形象主要是“功行”,從《隋書》大幅收錄的《隋文帝賜譙國夫人詔》中可見在唐初史官的編撰思想中,冼夫人之所以能夠入傳,主要得力于她多次幫助朝廷鎮(zhèn)壓各種叛亂,維護了王朝的統(tǒng)治。這種取向也是在唐初天下甫定時,希冀配合修史從而穩(wěn)定統(tǒng)治的手段。
到了《北史》,李延壽則大幅刪削了冼夫人的戰(zhàn)爭經(jīng)歷,如高州刺史李遷仕之亂,平定王仲宣叛亂等,反而突出的是冼夫人的“德行”,特別是她作為妻子、作為母親、作為祖母,如何幫助丈夫、兒孫的過程,這表明在李延壽那個年代,天下業(yè)已穩(wěn)定,李延壽將冼夫人事跡修撰進《北史》,主要是為了倡導教化之目的。
而到了《資治通鑒》,司馬光在取材時,則更偏向突出冼夫人的政治色彩。如在卷一六三、一六七、一七〇等處,主要表現(xiàn)出冼夫人如何足智多謀,善于布局作戰(zhàn),又如何樹立朝廷在南越地區(qū)的威嚴及忠心朝廷的過程,而對冼夫人德行、家庭較少記載,這亦反映出《資治通鑒》作為司馬光寫給帝王的教科書,本身的意識形態(tài)就是為了總結歷代政治得失,為當朝者提供借鑒。經(jīng)過唐宋文獻的整理,構建起了冼夫人作為一個忠君愛國、德化四方的形象。到了明代,嘉靖十四年(1535年)《廣東通志初稿》、嘉靖四十年(1561年)《廣東通志》、《(萬歷)廣東通志》等依舊取材上述史書,使得冼夫人的形象逐漸進入民間,最終家喻戶曉。
作者簡介:
羅亮,中山大學歷史學系副教授,研究領域為隋唐五代政治史、藩鎮(zhèn)史、歷史文獻學等。
來源:“道中華”微信公眾號
作者:羅亮
編輯:劉雅
流程·制作:韓東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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