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的文明,由無數(shù)人的思想?yún)R聚、由無數(shù)人的努力塑造、由無數(shù)個日夜疊加,終成今天我們所見的樣貌——一個富饒而美麗的中國。
她是廣大——可以丈量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寬廣,也是深厚——可以穿越五千年漫長的光陰。從這廣大土地、漫長光陰中誕生的無數(shù)藝術(shù),見證了她的歷史,也塑造了她的歷史。
今天,請諸君通過十幅見證了歷史的不朽畫作中,尋找這些記憶與結(jié)晶,看一看是什么塑造了我們今天的文明。
魏晉,中國歷史最風(fēng)雅的時代,詩章縱橫,名士輩出,留下無數(shù)璀璨文賦,而曹植所作的《洛神賦》,更是其中燦若晨星的名篇。
這篇講述旅人在洛水之濱與女神相遇、卻因人神殊途最終別離的長詩,既源于中華民族偉大的詩歌傳統(tǒng),又包含中國本土神話的浪漫色彩。它被魏晉另一位傳奇——畫家顧愷之(348-406)描繪,化身《洛神賦圖》。
從此,由詩歌到畫卷,《洛神賦》被永久鐫刻在中國人的記憶之中,升華為不朽的文化符號。
一千四百年前,唐太宗時期,吐蕃王松贊干布仰慕繁榮大唐,派遣使者來到長安,希望聘娶文成公主,以示兩族永結(jié)同心。
太宗接見使者的場面,被擅長繪畫的宰相閻立本(601-673)記錄在畫卷之中,留下名畫《步輦圖》。
這幅來自唐代的畫卷,如今收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。它是漢藏兩族親密友誼的古老見證,也彰顯我們以和為貴、睦鄰友好的文化傳統(tǒng)。
發(fā)源于長江、黃河流域的中華民族,以農(nóng)耕為傳統(tǒng),養(yǎng)成樂于合作、勤勞質(zhì)樸的天性。而用于耕種的牛,作為重要的牲畜,在中國文化中占有一席之地。
溫厚善良、吃苦耐勞,這是對牛的贊揚,同時也映射人的品行,為此,唐代有一位以繪畫聞名的宰相韓滉(723-787)畫下《五牛圖》。
作為當之無愧的國寶,《五牛圖》是中國現(xiàn)存最古老的紙本繪畫,也是傳世僅有的幾件唐畫真跡之一。20世紀中葉,被八國聯(lián)軍劫走的《五牛圖》現(xiàn)身香港,周恩來總理指示:“不惜一切代價購回”,最終回歸祖國。
在我們每個人身上,都能看到儒家的影子:以孝為先、以仁待人;也能看到佛家的影子:相信因果、心存慈悲;更能看到道家的影子:好讓不爭、順其自然。它們形成了我們今天做人處事的觀念,也融匯于一幅巨作之中——
北宋范寬的《溪山行旅圖》,臺北故宮博物院的鎮(zhèn)院之寶,被譽為“宋畫第一神品”。畫的構(gòu)圖由隋唐佛教經(jīng)變畫演變而來——將近景與遠景縮小,放大中央,營造出一種莊嚴感;景物的布置源于儒家的“長幼有序”——眾山蕓蕓如弟子,簇擁大山堂堂若尊師;畫的意境則來自道家——范寬以宏偉的山水,表現(xiàn)了自然的崇高,反襯出人的渺小,以此展現(xiàn)出中國文化獨有的天地觀。
《溪山行旅圖》是一座豐碑,鼎立在宋代藝術(shù)的巔峰之上。畫中高聳的群山是我們始終向往的崇高,而我們也像山腳下渺小的行旅者那樣:雖然路途遙遠,卻始終相信自己的腳步。
線條是中國繪畫最初的語言,也是最高的境界。利用線的粗細變化、筆的快慢節(jié)奏,中國古人創(chuàng)造出無數(shù)生動的杰作,其中最登峰造極的一幅,是宋代李公麟的《五馬圖》。
李公麟的畫技學(xué)習(xí)自“畫圣”吳道子,吳道子也是線描的高手。李公麟青出于藍,在《五馬圖》中,他的線條不僅能夠勾勒駿馬的形狀,甚至能夠畫出駿馬身軀的體積感與立體感,感到它們的骨骼與肌肉。
同時,受到好友蘇軾的影響,李公麟的畫風(fēng)簡約、儒雅、淡泊,五匹西域名馬在他的筆下,神態(tài)端莊、氣質(zhì)超逸,將文人審美與線條藝術(shù)完美融合、達到極致。
北宋時期,中國人口一度接近一億,占當時世界人口的40%;同時與唐代不同,北宋對平民的管理寬松,允許自由流動、集會、貿(mào)易,經(jīng)濟前所未有的繁榮。當時的都城汴京也因此成為公元10世紀當之無愧的“世界中心”。
為了記錄民生富足、城市繁榮的盛景,北宋畫師張擇端畫下我們耳熟能詳?shù)拿鳌肚迕魃虾訄D》,順著圖卷展開的方向,汴京自城外至城內(nèi),橋梁繁多、商鋪林立,雖然隔著畫面,已然能夠聽見來自一千年前的喧囂。
叫賣聲、吆喝聲、馬蹄聲、牛車聲、船槳劃水聲、討價還價聲,還有駱駝的響鼻、街角的犬吠……無數(shù)聲音中,《清明上河圖》還原出那個時代的百姓生活,也昭示著千百年來中國這塊土地未曾改變的樸實愿望:安居樂業(yè)、民生富足。
青綠,藍銅礦與孔雀石研磨制成的顏彩,盛產(chǎn)西域,卻成為中國色彩的代表。古人運用這兩種神奇的顏色,在畫卷中再現(xiàn)他們向往的自然天地。對他們而言,人與自然的關(guān)系,正是用這兩種顏色溝通、交流、彼此合一。
1113年,北宋少年王希孟在徽宗的指導(dǎo)下繪成《千里江山圖》,這幅長達十米的畫卷,以青綠作為主色,將人的居寓與山水完美融合,建筑似乎成為山川的一部分,真正完成“天人合一”理想在畫中的實踐。
中華民族是龍的傳人,龍也是中國繪畫經(jīng)久不衰的題材。歷代龍畫之中,藝術(shù)成就最高,最令人的印象深刻的龍畫,當屬南宋陳容的《九龍圖》。
畫卷中陳容自首至尾,描繪九條形態(tài)各異的龍,或出沒風(fēng)波之上,或隱現(xiàn)云霧之中,或攀伏山巖之下,動作蜿蜒飛動、形貌角爪崢嶸。畫家僅僅運用水墨,并不用色彩,便使我們感到龍的行蹤不定、出沒變幻,更為它們營造出生動的舞臺:翻卷的云浪、湍急的山澗、彌漫的煙氣。
于是,中國文化至高無上的圖騰,在陳容筆下騰云駕霧、翱翔水墨之間,他以龍的非凡氣勢、神行變化,寓示自己遠大的理想與追求,也終使《九龍圖》成為南宋繪畫的一顆明珠,至今仍熠熠生輝。
中國南方有一條江流,上游名為新安江,下游名為錢塘江,中央山水如畫的一段名為富春江。七百年前,元代畫家黃公望客居于此,他前后歷時七年,描繪富春江的風(fēng)景,終于畫成《富春山居圖》。
這幅在中國家喻戶曉的畫卷,只是用淡淡的墨筆、宛如亂麻披散的線條,便令人看見一條美麗而永恒的江流,它經(jīng)過激流淺灘、穿越高峰低谷,像人生般起伏流轉(zhuǎn),最終繁華落盡,只剩下如風(fēng)的詩意、無盡的情愫。
正因這畫卷如此迷人,它在明代的主人死前意欲將其焚毀,帶去另一個世界。所幸有人出手相助,畫卷被燒成兩段。一段為卷首,較短,現(xiàn)為浙江省博物館鎮(zhèn)館之寶;另一段較長,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,畫卷雖分兩地,江流永為一脈。
在中國文化中,個人的最高追求是“君子”,而君子最重要之處,在于他卓越的品行、高尚的人格。
孔子將君子比喻為蘭花,周敦頤的《愛蓮說》將君子比喻為荷花,在元代高士倪瓚筆下,君子成為六棵樹——松、柏、樟、槐、楠、榆,彼此相對、靜立岸邊,面對寂寞空曠的江面。
這幅收藏于上海博物館的《六君子圖》,不僅展現(xiàn)倪瓚營造的超凡意境,也是中國山水畫自“展現(xiàn)自然”向“抒發(fā)心靈”過渡的分水嶺,自此之后,中國山水畫與“文人”緊密聯(lián)系在了一起,“君子”的理想真正融入繪畫之中,開啟了新的時代。
這里的十幅畫作,是詩歌的傳統(tǒng),是和睦的民族,是農(nóng)耕的起源,是天人合一的理念,是將線條作為最高藝術(shù)是將富足作為樸實愿望,是一抹青綠色彩,是那股龍的血脈,是詩意的棲踞,是君子的品格,這就是我們的中國。
來源:“道中華”微信公眾號、 中華珍寶館
編輯:劉雅
流程·制作:韓東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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